Raf Simons加入Prada的传闻背后，时尚界为何热衷八卦？

“有消息称Raf Simons会加入Prada。没有更多细节。”一条由《华尔街日报》记者Jacob Gallagher秒删的Twitter推文在时装周期间激起千层浪。

开年不利，过去一个月的男装周和高订时装周，几乎可以用惨淡一词形容。于是衣服不够，八卦来凑。如今似乎只有八卦能够刺激人们的肾上腺素，增加话题的讨论。

社群媒体时代没有秘密，更多内幕紧接着流传了出来。消息人士表示，Raf Simons并非加入Prada品牌，而是可能担任Prada集团旗下姐妹品牌Miu Miu的创意总监，他近期已开始在米兰寻找公寓，Miu Miu也正在把设计和传播工作室从巴黎迁至米兰。

鉴于Raf Simons一直以来都是Miuccia Prada的好朋友，也出席过品牌时装秀，业界推测Raf Simons有可能会与Prada集团达成某种形式的合作或推出胶囊系列。特别是考虑到2005年到2012年期间，Raf Simons首次为除个人品牌之外的商业品牌工作，就是被Miuccia Prada选中为当时Prada集团旗下的Jil Sander担任创意总监，该传闻的可信度又高了一些。

敏感的时尚考据癖们很快找回《System》杂志2016年第8期那次著名的Raf Simons与Miuccia Prada对话，惊讶地发现Miuccia Prada甚至早就开过将Miu Miu交由Raf Simons设计的玩笑。在被问及每次时装秀后是否会感到特别释放时，她表示“我完全没时间考虑这些，今天有采访，接着未来十天我又要着手Miu Miu的新季设计，去创造一个全新世界。也许我们会让Raf来做！”

在这次采访中，Raf Simons一再提及当前设计师之间缺乏交流的现象，并提出了客座创意总监互换身份的观点，“如果让Miuccia Prada来设计一季我的个人品牌，我会非常兴奋，而我可以为Marc Jacobs设计一季，Marc Jacobs再为Prada设计一季。”Miuccia Prada对此完全赞同，并且认为这个实验十分可行。

人们越是在行文中寻找蛛丝马迹，就对传闻更加深信不疑。但是从现实的角度看，人们几乎无法相信在Dior和Calvin Klein的两次离职都造成了业界轰动的Raf Simons，竟然情愿为了他欣赏的Miuccia Prada再“赌”一次。

相反，他早应该在与Calvin Klein的惨痛分手经历中认清当今时尚行业的本质。这名在商业世界频频碰壁，多年来保持锋芒，未被磨平棱角的比利时明星设计师，似乎实在无需再蹚商业的浑水，更适合爱惜羽毛、保持独立，以个人品牌和高质量联名系列为生。

就在2019年11月的Flanders DC活动上，Raf Simons时隔许久以来首次公开露面。他直言设计师保持独立的重要性，并坦承其在Jil Sander、Dior担任创意总监时，因过于紧密的创作周期感到的挫败感，“任职经历让我明白设计与商业的结合多危险”。他还曾在2019年4月接受采访表示，目前还没有加入其他品牌的计划。

在这个层面上，Miuccia Prada与Raf Simons的确达成了精神层面的一致，多年来他们已成为行业中保持反骨的极少数。坐拥市值800亿港元的上市公司，Miuccia Prada在采访中却表示，“Prada是我自己的公司，所以它达到现在的规模是我自己的错。但是就算品牌增长不及市场预期，我也不在乎。无所谓，谁在乎呢。”

话虽如此，从2019年以来，这个在激烈竞争环境中处于关键转折期的上市公司，依然为了创意与商业之间的平衡，做出了肉眼可见的努力。

从邀请蔡徐坤担任代言人，到在中国市场办秀和布局电商通路，种种迹象都表明，Prada集团已走出矛盾期，决心拥抱变化，这对资本市场而言，自然是积极信号。而姐妹品牌Miu Miu，相较于Prada的改变而言，仍然相对滞后，亟需改变。

极度复杂的全球市场，难以捉摸的消费者品味，瞬息万变的技术环境，让奢侈品牌生意的挑战上升到空前的程度。在这一背景下，Raf Simons加入Prada集团的可能性有多大，没有人说得准。

但事实是，早已没人在乎传闻真假，八卦传闻已经成为了行业运转的一部分。从联名对象、人事变动到收购并购，在商业媒体正式发布新闻前，每天都有大量小道消息提前在社群媒体流出，在时装周前排和品牌酒会的交头接耳中黯然发酵，不断印证著那句歌词“新闻的来源都是网友说的话”。

当然也有大量传闻最终不了了之。从2008年开始即被传退休离职的Anna Wintour，至今大权在握，曾经传闻离开Louis Vuitton要去Versace的Kim Jones，早已在时装屋Dior开辟了全新天地，多次传闻退休的前Chanel创意总监Karl Lagerfeld，工作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传闻交给前Celine创意总监Phoebe Philo的Burberry，创意大权最终落入Riccardo Tisci之手。

没人在乎，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或某一个通讯软件上，有哪些秘密对话曾真实发生，或一切又只是无中生有。如果说Raf Simons加入Prada传闻还有迹可循，那么此次时装周期间另一个重要传闻则完全让人摸不着头绪。

1月23日，时装评论人Pam Boy发布Twitter称，“多位可靠信源（内部和外部）向我表示Jean Paul Gaultier已经把品牌交给了Jacquemus。如果交易达成，记住你是从我这里最先知道的。”

值得关注的是，1月22日现年67岁的Jean Paul Gaultier宣布正式退休，其最后一场50周年高级订制秀也是他的最后一场秀。Jean Paul Gaultier因为玛丹娜提供服装而出名，不久前还与中国羽绒服品牌波司登推出了联名系列。在大量乏善可陈的时装秀中，Jean Paul Gaultier延续其戏剧化风格的时装系列成为了这一季为数不多的亮点。

Jean Paul Gaultier隶属于西班牙香水巨头Puig集团，品牌在一份简短声明中仅提及品牌将继续经营，但未披露包括下一任创意总监在内的更多细节。而传闻中将接手Jean Paul Gaultier的法国新锐设计师品牌Jacquemus的创始人Simon Porte Jacquemus，此前这名法国设计新星表示，并不会为其他品牌工作。而Jacquemus刚刚也在不久前的巴黎男装周期间发布了男女合秀系列。

虽然创造老牌设计师品牌向新锐明星设计师交棒的先例，将十分鼓舞人心。但事实是，与大多数设计师品牌一样，Jean Paul Gaultier品牌的创始人烙印较深，在Jean Paul Gaultier本人退出后，将会损失大部分品牌价值，由另一个性鲜明的设计师接手意义并不大，况且二者除了相同的法国血统，在设计风格上实际上天差地别。

Jacquemus是近年来并不景气的设计师品牌中为数不多脱颖而出者。依靠适合Instagram传播的南法风格和聪明的配饰产品布局，Jacquemus在创立短短10年间快速成长，据此前披露品牌2019年销售额有望超过2,000万欧元，在四年间暴涨了约500%。正在上升期的Jacquemus是否有多余精力打理其他品牌，实在令人怀疑。

无论如何，两个传闻都为刚刚过去的时装周贡献了新的谈资。人们必须承认，时尚界从骨子里便对一切戏剧化的故事情结着迷。

时装品牌打造的梦幻世界越是光鲜，人们越是渴望剥开表皮窥探，企图寻找一丝一毫的肮脏证据。创意的确是时尚行业的永恒驱动力，但是在创意匮乏的当下呢？这个被充分娱乐化的行业在外表与内核的反差中寻求刺激。

时尚行业的邪恶之处在于，人们在潜意识中甚至乐于见证《Dior and I》纪录片中在Dior完美高级订制的背后，Raf Simons在高压之下的那根紧绷神经；也乐于见证前英国版Vogue时装总监向独立时装杂志Vestoj曝被解雇内幕，她说“时尚界就是一群焦虑的人”。

幕后的混乱与台前的光鲜，彷如诅咒般的剧情从多年前的Yves Saint Laurent、Alexander McQueen一直持续至今，那些事先未被告知，从邮件中才得知自己被解雇的人事变动剧情，几乎与现代时装史一样悠久。

毕竟，“混乱”即新时代的娱乐方式。大多数从业者除了对“反差”着迷，更多是为了透过讨论八卦融入时尚行业，何况时装品牌提供的大量社交场合需要足够谈资。时尚行业向来被认为是一个相对封闭、高门槛、有着特定文化模式的“圈子”，人们需要用各种方式证明自己为“圈内人”。

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社会学教授Stacy Torres的研究表示，八卦可以提供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感，让人们感到和他人在同一频率上，从而避免孤独感。如此看来，在这个人人孤独的行业，八卦甚至是一剂良药。

从根本上，时尚就是一门建立在信息差上的行业。从潮流预测机构手中购买到的趋势信息被奢侈品牌使用，率先在四大国际时装周上发布，进而沙漏型地向信息链条的下游传播，轻奢品牌和快时尚、电商品牌要做的就是快速捕捉信息，输出新信息。

在时尚行业经典电影《穿着Prada的恶魔》中，片中影射Anna Wintour的女主编训斥助理的一番话成为经典，助理对时装编辑搭配造型时的吹毛求疵不屑一顾，而女主编则对她说，“你觉得这和你无关，你从衣橱里选择了这件蓝色松垮的毛衣试图告诉别人你已经忙到无法关心自己的穿着，可你要知道那衣服不仅仅是蓝色，而是因为Yves Saint Laurent设计出的天蓝色军式夹克，之后这蓝色就成了设计师们的最爱，后来中档品牌的效仿才让你从他们的打折货里淘到这件衣服。”

八卦是信息灵通的标志，是一种社交资本。谁掌握了信息，谁就站在了信息链条的上游，掌握了主导权和行业地位，这在任何行业都几乎适用。只不过在时尚行业，掌握八卦证明自己与时俱进，而“与时俱进”从始至终都是这个行业的灵魂。

当然，传统媒体的话语权旁落和社群媒体时代的到来，也间接制造了嘈杂的舆论环境。时装编辑与记者可能不再掌握一手消息，那些接近消息的匿名人士绕过他们，随手将消息抛洒在社群媒体上便获得立竿见影的效果，同时他们更倾向于将消息透露给社群媒体影响力更大的意见领袖，Diet Prada、Pam Boy、Haute le Mode这样的博主成为越来越多新闻的来源，他们深谙哪一种话术最适合社群媒体传播。

在这场信息平权中，近些年攻占了时尚界的街头文化也贡献了自己的力量。不定时发布的“Drop”概念大行其道，同样也激发了八卦信息的活力。社群媒体平台充斥的大量八卦资讯博主（leak account），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年轻人的信息接收习惯。

无论人们喜欢与否，传统的信息传播等级制度算是彻底坍塌了，任何一个从普通人口中说出的未被官方确认的消息，都是八卦，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