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幕上的大师 从Karl到Valentino

先是Karl Lagerfeld，接着是Marc Jacobs，现在则是Valentino—时装大师们纷纷参演有 关自己的纪录片。这些电影说了些什么？它们讲述了一种生活还是一个人？是说一门手艺，还是记录一个服 装系列的制作过程？它们是有关明星，还是有关明星的影响力？它们是描摹人物的，还是讲述时装或者讲 解艺术的？它们会歌颂拍摄对象，还是专说拍摄对象的奇闻逸事？它们会深入剖析吗？会积极发问吗？会 引起愤怒吗？还是说，它们只不过是为了制造一个新的时尚话题而拍摄？

时尚题材纪录片一般不太可能获得高额票房纪录。从Yves Saint Laurent到Karl Lagerfeld 再到Marc Jacobs，我们看到了一些绝好的电影和电视作品，但总体而言它们还是属于小众。即便是3 月底刚刚在纽约公映，并赢得了周末票房满座的《Valentino：末代君主》（Valentino: The Last Emperor），也无法跟那些打着时尚旗号的故事片，比如《穿PRADA 的女魔头》和《欲望都市》，乃至真人秀节目《Project Runway》的票房或收视率相媲美。

然而，这类纪录片的观众群永远存在，且还有日渐扩大的趋势——Valentino 纪录片的票房成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在我们这个时代，时尚成为了大受欢迎的娱乐题材。对时尚感兴趣的观众一定会猜测伸展台后面所发生的故事。尽管比起20 年前，今天的时尚界八卦已经铺天盖地，像Marc Jacobs这样的明星设计师简直可以说是赤身裸体，但他们看上去仍然像个谜。截至目前，我们的所见所闻还远不能满足我们贪婪的好奇心——严格说来，一个有觉悟的时尚追星族应当对此怀有些许羞耻之感，毕竟在大多数设计师心底，他们一定不喜欢自己的私生活被如此觊觎，而更希望让作品来说明一切。

不过再大牌的明星也必须面对现实。对《Valentino：末代君主》的强势推广而言，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该片在去年8 月的威尼斯电影节上首映，获得了很好的反响。而Valentino 本人还携Madonna、Gwyneth Paltrow、AnneHathaway 和Claire Danes 等一众女明星共同出席近日在纽约举办的首映礼——真是一个典型的“Valentino 式”嘉宾名单。4 月2 日，他又飞往好莱坞，接受著名的Rodeo Drive Walk of Style大奖，这也可以说是为当晚的好莱坞电影首映礼造势。

以普遍性的视角来看，身为名人的设计师与其他领域的名人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而比起科学或政治领域来，他们的工作与普通大众又似乎结合得更紧密。与此同时，他们所处的世界光怪陆离，充满了常人不能理解的要素，通常他们本人也很难为常人所理解。如此看来，没有什么理由能阻止越来越多的时装大师成为纪录片主角。唯一可能的问题是，像YvesSaint Laurent 和Valentino 那样的大人物说不定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再会出现了。

绝佳拍摄时机

2002 年，Yves Saint Laurent 宣布退休，一个时代结束了。尽管从事高级定制的设计师还有一大把，SaintLaurent 却代表着最后的大师。说起他那将直觉与技巧、艺术性与诱惑力两相糅合的天分，今天任何一位天才设计师都无从与之媲美。而由DavidTeboul 执导的两部纪录片《Yves SaintLaurent ：他的生活和时代》（YvesSaint Laurent: His Life and Times） 和《Yves Saint Laurent ：巴黎马赫索大街5 号》（Yves Saint Laurent: 5, AvenueMarceau, 75116 Paris）引导我们进入Saint Laurent 的独特视角，并细致地描摹出了大师那极具魅力的老式工作模式。前者更像Saint Laurent 的传记，后者则追踪了他最后一个系列服装的制作全过程。

Saint Laurent 是最早将时装带下神坛的设计师之一，开拍于2001 年的这两部电影则为普罗大众打开马赫索大街5 号的大门，让他们更加了解这位羞怯的伟人。不过无论从拍摄技法还是影片主题来看，它们都称不上是典型的纪录片——片中对时代背景和人物生平都没有很详尽的介绍，假如观众对Saint Laurent 没有一点了解的话，这两部电影跳脱的叙述方式会令他们困惑不解，更遑论去理解“他的生活和时代”了。

David Teboul 相当幸运， 这两部纪录片开拍的第二年正逢SaintLaurent 宣布退休。《他的生活和时代》以“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延续”作为结语。而在《马赫索大街5 号》的起首，Saint Laurent 用他那柔和的声音说道：“42 年过去了，就剩下我一个。最后一个高级时装设计师，最后一个高级时装屋。”

与Teboul 同样幸运的是MattTyrnauer。作为《名利场》杂志的特别撰稿人，他在2005 年为Valentino 及其长期的合伙人Giancarlo Giammetti做了一次专访，从而萌生了拍摄一部有关Valentino 的纪录片的念头。这部电影于2005 年6 月开机，前期拍摄一直到2007 年7 月才告一段落——同一个月，Valentino 在罗马召开了盛大的派对，宣布自己退隐的消息。

对于这些定义了一个时代的设计师而言，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了——一部纪录片，为他们辉煌的时装生涯画下一个句号。在为Saint Laurent 拍摄的影片中，我们能够看到他在40 余年中所设计的80 多个系列。Valentino的纪录片则是从长达250 多个小时的胶片中剪辑出来的。导演Tyrnauer 表示：“在开始剪辑之前，我们把所有胶片都看了一遍，结果很高兴地发现，我们手上所掌握的绝不仅仅是一部时尚电影而已。”他把这部影片形容为“描摹一对非同凡响的伴侣的，迷人而有趣的肖像”、“讲述一位大师试图与他辉煌事业的终点相抗衡的生动故事”。显然，比起16 年前Saint Laurent 退休时的两部纪录片，《Valentino：末代君主》能够吸引更多的观众——因为它的主题不仅仅是一位时装大师的生平，还是一段超越时间的爱情故事。

完美拍摄对象

在公众眼中，时装大师们多半是性情古怪的角色。对于纪录片导演而言，这种古怪则恰好能帮助他制造一部引人入胜的电影。虽然Valentino 和Giammetti 都对自己的私人生活谨小慎微，面对摄影机也是顾虑重重，但在影片剪辑完成之后，Tyrnauer 却衷心表示：“与其说是纪录片，这部电影倒更像一部故事片——这要感谢在其中出演的明星们。”

“我最初是以记者的立场来拍摄Valentino 的故事，但开机不久之后，我就发觉用‘直接电影’的方式（directcinema，一种现场拍摄、非虚构的电影类型，使用轻型摄影机和录音机记录事件实际发生的状况，避免旁白叙述）会比记者所常用的那种传统‘资料搜集’来得更有感染力。”Tyrnauer 说，“Valentino 作为一个人、一个角色出现。日复一日，我们发现Valentino 是个天生的电影明星。他的银幕形象十分动人，而他自己对此毫无觉察。一周7 天，一天24 小时，他演出着他自己，做得非常了不起。”

与这部影片一样，2007 年问世的《时尚大帝》（Lagerfeld Confidential）也采用了“直接电影”的手法。导演Rodolphe Marconi 几乎是独自一人完成了所有拍摄，自始至终他用的就是一台松下3CCD摄影机和两个话筒。他认为，这是让他“成为Karl 的‘一部分’，成为他带着旅行的那些为数众多的行李箱中的一个”的必要条件。Lagerfeld 的行李箱的确频繁地出现在影片当中，看上去他是在不间断地赶路。在过程当中，他对拍摄者表现出完全不在意的神情，有时则几乎略显嫌弃。整部影片充斥着Lagerfeld 本人强大的性格和令人过目不忘的外形，Marconi 完全没有给自己留下余地。用这种方式，他让“观众们身临其境地看电影”，拼接出他们心目中的时尚大帝。

观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Lagerfeld对孤独一人的状况安然自处——他完全不愿放弃这种状态，且长期从这种状态中获益。“无论在何种杂乱无章的环境之中，Karl 都绝不会走神——这一点实在令人太难以置信了。”Marconi 说。

而人缘绝佳的Marc Jacobs 则在纪录片《Marc Jacobs & Louis Vuitton》中尽情展现自己的外表和人格魅力。导演Lo c Prigent 不仅带领观众前往设计师的创作室、Louis Vuitton 的布仓、车间以及发布会后台，还详尽列出Jacobs 的饮食单，透露他的艺术收藏爱好。更别提片中他在工作间跟员工跳舞的那个片段，把一个精力充沛、平易近人的明星设计师形象塑造得光鲜可爱。电视版本的形式更为他增添了几许平和随意的意味。

超越时装传奇

耐人寻味的是，Matt Tyrnauer 把《末代君主》定义为一部“以时尚世界为背景的，独一无二的爱情故事”，Rodolphe Marconi 干脆否认《时尚大帝》是时尚题材电影。“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以时装为生的人。”他说。对于片中收录的Chanel 时装发布现场片段，他表示：“那是因为它真的很特别，所有女人都穿着黑衣服，就像是希区柯克的电影。”他也承认，用这种方式能够看清Lagerfeld 的工作习惯。他认为电影中与时装有关内容的百分比，与Lagerfeld 本人生活中时装所占的百分比是均等的。“他花大量时间读书、写信、看报、拍照、做设计……因此他只会在一天的末尾去给模特做试穿。”

就连David Teboul 也不愿将自己的两部作品限制在“时装电影”的框架之内。他表示，它们不是拍给“时髦人士”看的。无论观众是男是女，来自哪个国家，Teboul 一概将他们当法国人看待——他假设所有人都像法国人一样爱好时装，不仅因为时装能美化外表，更重要的是，眼看它随文化潮流变迁而变迁，是如此的妙不可言。

我们相信，所有这些声明并非出于宣传目的，并非是为了给影片招徕更多观众。相反，当你深入时尚世界——正如同深入任何一个专业世界时所获得的结果一样——你会发现最终吸引你的总是人格和人性。毕竟我们所身处的是同一个世界，它总是给予我们类似的东西——其实也就是所有人都会感兴趣的东西，不论导演还是观众，没有例外。

2005 年，Lo c Prigent 为Chanel拍摄了电视纪录片《Chanel 的印记》（Signe Chanel）， 全程记录时装屋2004 年秋冬系列高级时装的制作过程。在谈及高级时装时，Prigent 坦率地说：“我对高级定制有些偏见，我认为这是富人的专属。在晚会上，我曾听到某个太太夸耀自己的裙子花了3000 个小时才制作完成。我认为这样的逻辑又奇怪又抽象。接着我觉得拍摄这3000 个小时肯定很有意思——一定会展现出人性化的东西，而所有人性化的东西都很有趣。”于是，他到Chanel 的工作室到处转悠，花了大量时间拍摄那里的工人。拍摄的结果令大家都满意。“Lagerfeld 先生笑了。”他说，“和工作人员以及Lagerfeld 先生一起看片子很有意思。”Lagerfeld 也喜欢好故事，跟我们大家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