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时尚产业落后他国？《Harper’s BAZAAR》国际中文版总编辑廖秀哖点出症结︰职人始终不被重视

《Harper’s BAZAAR》国际中文版总编辑廖秀哖。（摄影／BeautiMode）

服装是每个人的必需品，也是生活最基本的需求，但台湾的时尚产业为何始终上不来，问题症结点或许在于一般大众对于本土设计接受度不高，不仅既定印象认为台湾设计师所做的衣服就是浮夸，怀抱崇洋媚外的心态，甚至是以价钱高低来衡量这件事。

但对《Harper’s BAZAAR》国际中文版总编辑廖秀哖而言，她表示，“时尚对我来说是一个更大型的文创产业，是由原生在这块土地中的设计师做出来的。”然而为什么这个产业的产值这么大，台湾至今甚至还落于泰国之后，原因就在于普罗大众并不尊重这些产业内的专业人士。

廖秀哖认为不尊重工匠、样板师、打版师，产业怎么可能会好，她说，“大部分的人可能觉得做这些工作，都是工人在做的，但这观念实在很糟糕，自古以来台湾就不重视技职教育，只看重学术教育，可是一个国家不能只有学术，不能只有士大夫，必须要有技职在背后撑场，当你只敬重士大夫，不尊重所谓的工匠技艺，价值观甚至就可能出现扭曲。”台湾崇尚士大夫文化，不是这10年、20年而已，已经是千百年来的问题，如何去扭转这个局面才是当务之急。

由国家-机构介入成为辅导单位，或许是改变现状最快的方式，廖秀哖指出，由于人才断层已经开始变得严重，是不是有可能从技职学校（一般职业学校）开始扎根。“我曾与法国的订制工坊聊过，了解他们的体制，尽管是专门为香奈儿制作的工坊，旗下其实也只养了四、五十个人，到了制作高级订制服最赶的时候，集中密集期所需的人员大约需要100人，这时的方法就是与技职学校合作，所以他们经常会有常态性的技职学校学生在实习，待未来老工匠退休后，新人就从这里补进来，包括珠宝工坊、制鞋工坊也是这样的模式，但这必须要由国家单位做这件事，单靠设计师自己是不可能。”

然而，台湾的时尚产业目前主要由两个单位在推动，包括由经济部工业局指导的纺拓会以及文化部，但若是要将技职教育结合产业，势必将与教育部有关，所以公单位部门之间的整合力势必得提升。

另外，也有人认为，年轻人不能吃苦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但廖秀哖却想为他们说句公道话，毕竟这样的观念是来自于普罗大众不尊重专业，她说，“如果我们每个人对于做黑手的、做钣金、做机械工程的师傅都很尊重。你觉得年轻人会这样想吗？”甚至有服装设计系的老师告诉廖秀哖，成绩可录取台大的学生，想读服装设计，但爸妈就是直接阻挡，认为书读得好好的，干嘛去学做衣服，在这些人的印象里，还是用“做衣服”的来形容这个职业，所以不仅是一般人有偏差，家长观念也歪了。

其实台湾有非常好的制鞋师，做工并不比其他国家差，但也出现断层，因为真的都没有人想接手继续做。由于外界的眼光，就连老一代的制鞋师傅也认为自己的工作很卑微，怎么会希望他的下一代来传承，这与欧美工匠们的自豪心态相比实在天差地远。其实台湾深受日本影响很大，这些人在日本，都被以“职人”尊称，廖秀哖认为，如果我们能把这个职人的概念带入日常生活中，或许就能逐渐改善外界的想法。

尽管不是每个念服装设计系的人都会去当时装设计师，但这些专业人才的起薪待遇并不高，间接使得新血不愿意进入产业，原本念本科系的人可能转投其他行业，而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因为这样的人才不被看重，所以不会拥有太好的待遇，就连经营者普遍也不会存有“打版师很重要，我要给他比较好的薪水的想法”，当一个老板不愿意养这样的人才，整个产业大家都只看重设计师，却不在意中间结构的专业人才，当这些人持续老化，对于年轻设计师也是个隐忧，以后该怎么找到厉害的打版师、样版师，又是一个大问题，因为很多做了几十年的阿姨都要退休了。

设计师康嘉伟就经常提起，以往长期合作的刺绣阿姨都不想再继续做了，毕竟60岁，眼睛不好，孩子也希望他能够退休别再接工作，未来能做的人越来越少。

不过话说回来，据廖秀哖观察，台湾人对这个土地很有想法，很有认同，只是不够团结，又或者是岛国文化的影响，总是只想先做好自己的事情，为什么日本设计师可以在国外发光发热，廖秀哖认为，是母鸡带小鸡的效应，纵使双方可能互不相干，还是愿意为对方站台，那是一种“同在一条船上的心情”。所以她提醒，“所谓国际化，是请大家有一个国际观，不是只有台湾、只有中国、香港，你的竞争者是全世界，绝对不是只有一个区域，也不是只有亚洲，现在是数位时代，你随时都在跟全世界沟通。”

采访、摄影：BeautiMo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