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数+1 张雍个展



“Poetry is just the evidence of life. If your life is burning well, poetry is just the ash.”
 
- Leonard Cohen

"诗其实是我们生活的证据, 如果你的生命正以最精彩的方式燃烧, 那么诗便是燃烧后的灰烬..." Leonard Cohen 谈到关于诗的写作时十分诗意且传神地这样比喻。我相信摄影也是。



捷克布拉格时期一头钻进夜的黑，试图在黑白粒子之间，找寻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立场；搬到斯洛文尼亚 (Slovenia) 之后，我开始研究日光下各式色温中迷人的反差，属于自己生活里最纤细的那些情感，究竟是以何种模样被理解，被转化；透过相机镜头开始观察时钟上那另一圈 12 小时景色的变化。在欧洲这两个许多面向截然不同的斯拉夫 (Slavic) 国家，“晚班”与“早班”的体验，也意识到自己生活型态的转变，对自己影像风格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女儿 Sonja 再过一星期就要满一岁，镇日踏着跌跌撞撞的步伐，迫不及待地想要体验初来乍到的这个世界，边境究竟在哪。开心的小女娃笑起来时那“呵呵呵”的声响，那样纤细且让你打从心底温暖起来的清脆音量，试图告诉爸爸妈妈她很开心来到这个世界上，这时我们瞥见她嘴里刚长了另一颗新牙，像是类似小树苗的什么那样，在香甜的睡眠中，那些我们成人无法想像，天马行空的梦境里悄悄成长，继续发芽，然后“喀嚓!”，我轻按快门，将银河系里某段微不足道，那还温热带着暖意的片刻记忆小心翼翼地珍藏。



像 Sonja 四处溜转张望的小眼睛那样，强烈的好奇心是让摄影者不间断创作或者持续纪录的能量，但眼尖的观众一定早已发现，摄影师们的焦距大多通常对准在那无限远，那个总被摄影师认定为“更戏剧性”的山头上，试图透过观察他方的生活，用对照的方式来衡量自己人生的重量。



《双数》则是一个有别于以往的尝试，是我 2010 年 6 月开始的拍摄计划。这次我将镜头反转过来，让每天一睁开眼的日常生活自己来决定焦点的刻度，从身旁最亲近的人们身上思索摄影景深的纵长。如同一位决定倒著跑的马拉松选手那样，你不再汗流浃背地追逐那不知何时才会突然从地平线窜出，罐头掌声那样的欢呼声或者香槟酒杯相互敲击时的声响。一旦决定倒著跑之后，你反而更加专注于每一个轻踏出的步伐，还有那些刚逝去的风景，那群正与自己擦身而过的跑者们，慢动作重播时那幅依依不舍的模样…



倒著跑的跑者必须更有耐心地来调整步伐。放慢速度让每一秒都不断在失去的景象，在转换观看的面向之后，前方不再只是惊鸿一瞥的表象而是带有表情的珍藏。



这样倒著跑的练习是来到欧洲 9 年之后，试图重新审视自己生活的方法。前方已跑过的那 32 年的风景，像是 photoshop 修图软件里 32 个图层那样，彼此间有冲突的挣扎也更常有暗示性的对话。如此倒著跑的跑法让我将那些从眼角迅速溜过的片刻仿佛以慢动作的倒带来欣赏，让我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当初造物者的设计倘若是将人们的眼睛装置在后脑杓上，今天这个世界的运转是否会很不一样?
 人们拥抱时的视野也可能比较抽象?  



目前人在巴尔干半岛上，斯洛文尼亚这个全国总人口比台北市还要少的国家，继续练习倒著向前跑的脚步，认真地观察沿途的风景，阅读其他也同样卖力的跑者们流汗的模样；看着 Sonja 出生时娇小手掌上的皱纹，挂念著台北高龄八十多岁奶奶日渐娇小的形象，每天有那么多的新闻或者故事总超乎我们的想像，这场马拉松最有趣之处，我相信是途中那些风景所带来的灵感以及跑者内心深处最诚恳，也最自由的期待与想像，而非汲汲营营地张望终点线后边究竟有什么奖赏。


每一次的尝试仿佛都像第一次那样新鲜，也像是最后一次那般勇敢与潇洒。摄影的本质可能就是这样，我想。《双数＋1》是自己生命旅程至今最不可思议也最美妙的珍藏， 包含了 2011 年 4 月 30 号之前，某部电影的序场，随着情结的推展，演员以不同的尺寸及形状依序出场，整个系列的影像更是以我的 htc 手机所拍摄，我相信摄影的工具可以很轻， 但诚恳与耐心终究会替影像找到重量。



打从心底感谢 Anja 及 Sonja ，母女俩那样认真且勇敢地拥抱眼前的世界，确实让自己对于摄影自此有了另一种看法及能量。也将《双数＋1》仅献给我最亲爱的家人，每一幅双数的显影，背后的思念之情难以计量。


张雍 23.4.2012     Ljubljana, Slovenia.

张雍1978 生于台湾台北。辅仁大学影像传播系毕业，2003年起旅居捷克布拉格，就读于布拉格影视学院 (FAMU) 摄影系硕士班。以巴尔干半岛上的斯洛文尼亚(Slovenia) 为创作据点，工作地点为台北及欧洲两地。